微时不复，情似清风冷处浓

一个不速电话

梦露还在夜战上海滩的时候，萧白打来电话，响了半天，她才懒懒地放下鼠标接起电话，一抬眼十一点了。

“喂，这么晚，有事？”梦露冷冷地问。

电话那头响起了拖拉机的声音，电话那头的男人咳嗽了两声，说：“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啊？”

“又喝酒啦？”梦露不屑地说，“你能不能不在酒后给我打电话！”

“酒壮英雄胆，不行啊？我就打了，你能怎么样？”萧白的声音比平时张狂了。

梦露不作声，只是听着！许多个晚上，她做听众听成了习惯。那个叫萧白的人曾经是她的追求者，曾经死缠滥打，非她不娶地闹过，当她感慨往事不堪回首时，那个不名一文的男人摇身一变，成了有业有妇的公务员。

“梦露，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我？”萧白喷出一口酒气，打了个酒嗝。

为什么？梦露不知道，也许只是差了一点点，他有说过要娶她吗？她不记得。她对他从未投入过，因为她知道他爱得不彻底。她一直这样认为，并且很确信地拒绝。

“现在还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梦露不冷不热地嘲笑着，“你都结婚了，你还想离怎么的？”

“你就是瞧不起我当初没工作！”电话那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汽车的大喇叭刺耳地悲鸣，“我现在有了，全有了，工作，媳妇，孩子……”

“萧白，你疯了吧？你全有了，是，你确实全有了，比我强多了，我一无所有，一清二白，一如从前！”梦露低低地抽泣了一声。

梦露只有一身病，她时日无多。当他在另一个城市摸爬滚打的时候，她查出了乳腺癌，晚期。她骗他结了新欢，叫他死心。她知道爱情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不能耽误他的一生。

“我背井离乡，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萧白痛斥着梦露。

“与我何干？如果我当初嫁你，现在你就可以开心地说‘得来全不费工夫’，对不对？如果我当初嫁你，你也可以看门护院，做着小男人没有出息的甜美的梦，是不是？如果我当初嫁你，你就……”

“好了，别说了！”萧白拦住她的话，“你能不能像个女人一样温柔一点？成不了夫妻，总还是朋友吧。”

“最好什么都不是。”梦露说。

梦露想起当初她对他说的话：我走你的阳关道，让你无路可走；你走我的独木桥，让你寸步难行！梦露不恨萧白，这些话只为伤筋动骨，并不要命！

“你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好干，过两年没准还能升个科长什么的，媳妇怀孕呢，别老趁机在外面勾搭女青年……”梦露一如当初那样教训着萧白。

“你放屁！我勾搭谁啦？我就勾你了，怎么也勾不上来！”萧白嚷嚷着。

梦露曾经问过萧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萧白说，我不哭，六岁以后我就没哭过。她说，好，你哭了就是小狗！

“萧白，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别打一回吵一回，行不行？”梦露讨饶道，“你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整天玩天真，行不行？”

萧白安静地“嗯”了一声。

“没有我，你一样活着，是不是？”梦露低柔地说。

“是的。可是我不甘心……”萧白沉沉地说。

“如果你娶了我，你就会伤心！”梦露凛冽地说，像十二月的风一样，又冷又硬。

梦露的心早就结冰了，她冷冷地画画，冷冷地旁观世界，还有十二个月，也许更短，谁知道呢，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午夜无眠，她常常激烈地打着“夜战上海滩”的游戏，麻醉，然后沉沉睡去。她也常常做噩梦惊醒，于是就常常失眠，她说，这样也好，免得摔死在梦里，没人知道！

“你说过，要给我生儿子的！”萧白冒出一句能让梦露致死的话。

“我生不了了！”梦露喊出这一句，啪一下挂掉了电话，呜呜地哭了。

像春风吹破冰面一样，泪水划不清成熟与童稚的界限，她们的故事带着咸腥味，迷散在青草更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