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喜剧》: 拂过你冷冷的心

    基本上这是部很讨人喜欢的电影，主要有这样几个原因：第一，清淡自然，不矫揉造作；第二，笑料适中，不多也不少；第三，笑中带泪，让人若有所思。对于一部标榜出喜剧的电影来讲，能够具备这些要素也便算得上完全称职了。相比之很多胡乱拼凑、生硬堆砌的国产喜剧而言，《人间喜剧》至少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喜剧，什么叫做真正的幽默感，这一点在当下喜剧电影丑态百出的时代是让人觉得舒服的。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幽默感是自尊、自嘲与自鄙之间的混合。将这个概念套用在这部电影中再合适不过了，或者再往外拓展一下，套入到香港无厘头电影这个群体中就更为准确。时至今日，当周星驰、刘镇伟、李力持等都渐渐老去之后，此类电影近乎绝迹，即便这几位当年的顶梁之才竭力拿出新作也难以再找到当年的感觉。年龄是个不饶人的东西，而岁月则是最大的小偷，我们能做的只剩下了追忆和缅怀。所以最近的很多香港电影都在拿回忆做文章，包括《人间喜剧》这部向电影致敬的电影。


影片一开始就用职业杀手从朝阳走向骄阳，最终走到现在的夕阳来暗喻香港电影工业的走势。当然，这里面包含的是浓浓的怀旧感。为了将这种怀旧感的质地雕琢得更加细腻，狭小空间里满满的电影碟片以及杜汶泽在大量对白里穿起的一大串电影名字就像细水一样，将每一颗怀旧的心打磨得光滑无比。最好的喜剧莫过于运用令人发笑的故事勾起心中的一份感伤，正如大家在《大话西游》里狂笑数次之后却在卢冠廷的《一生所爱》中潸然泪下。

《人间喜剧》距离经典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其最大的问题在于宏观叙事上的散乱，即是说从大的范围来讲，影片的故事难以自圆其说。就像盖一座房子，整体的结构或者说布局是有问题的。然而与这个问题相对应的是细节上处理得非常考究，这又像房子没盖好却用了最好的装修和上等的家具。这样一对比，就很容易将不足暴露出来了。影片中对于对白的精雕细琢是很值得回味的，有些话建立在搞笑的前提下，真正的用意却是煽情；有些话则带有似严肃又似平实的哲理味道。此外，片中出现了郭子健、李力持、郑宝瑞、罗永昌等一众大牌龙套，并且很多片段采用了恶搞的形式向优秀电影致敬，都足以见得怀旧的初衷。

这个围绕着杀手和电影编剧展开的故事最核心的内容聚焦在人的孤独上，正如王祖蓝于片中所说，“有人说选择越多，人就越孤独，我是个经常感到孤独的人，我叫诸葛头揪。人最孤独，莫过于置身于一堆人群中，却无人理会的时候。”两个原本素昧平生的人在机缘巧合下突然撞在了一起，并成为了莫逆之交。毫无疑问，这是对现实的冰冷社会的嘲讽。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的心却总是锁得很死，就像一座座孤岛，一个岛锁住一个人，彼此不相往来。窝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拿着遥控器在几百个频道之间来回跳转，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看的是什么。这似乎也在影射电视对于电影的强力冲击，影片中与之相对应的是同样空空荡荡的电影院。


去影院和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一起看电影，很重要的原因是在寻找一种群体化的感受。与人同哭、与人同笑，这种群体的氛围往往能够将内心的情感放大若干倍。这是在独处时所难以达成的情感串联效应。从这个角度来讲，人在内心深处还是向往着“群居生活”的。诸葛头揪的孤独与司徒春运的孤独虽然原因不同，但在表现形式上却非常相同。他们都供职于步入夕阳的产业，几乎没有朋友，保持着独来独往的作风。于是在相遇时就像两个孤岛猛然撞击在一起，彼此感受到自我真实的存在，就如《撞车》中所说的，“我们总是隔着层金属和玻璃。我想我很怀念那种接触，我们只有互相撞击，才会感觉到什么。”如此看来，《人间喜剧》所想要揭示的主题也是极为深刻的。

与主线相辅相成的是影片还设置了关于爱情的辅线，诸葛头揪的爱情纵然有些怪诞，却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暖化人心的作用。这种上下起伏，时而浪漫唯美，时而让人捏一把汗的感觉运用在搞笑风格的喜剧里再合适不过了。配合着司徒春运走进撕裂的银幕而消失，又走出银幕而获新生的新鲜创意，整部影片都给人实实在在的质朴感受。也许这份质朴并不太张扬，却能够带给人心理上的起起落落，自不张扬处见张扬。


一面怀旧，一面自省，这是我在观看这部电影时最大的两种感触。怀念的是过去的美好，自省的是现在的不堪。陈庆嘉和秦小珍抓住了现代都市人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冷的地方。并且试图将这样一部喜剧化作温暖的手，拂过一颗又一颗冷冷的心。如果故事能够讲的再好一点，那么《人间喜剧》绝对会成为这个时期最纯粹、最优秀的香港电影之一。其意义将会远远超过《岁月神偷》，毕竟《岁月神偷》在用一种不太香港的电影方式来阐释香港文化与香港精神，而《人间喜剧》则在试图重新塑造香港喜剧的经典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