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 面孔是对青春的提炼

   《山楂树之恋》是张艺谋近年唯一一部称得上有情怀的作品，即便也可感受到对市场的迎合，但这是电影工作者最基本的素质，无可厚非。在文本的支持下，故事有着同类影片应有的范式，所以剧情没什么可说，基本常规。表演相比《美人草》之类公然扯淡强很多，音乐恰到好处，主题曲有着药到病除的疗效。即便没看过原著，也可以按图索骥对主要场景主要事件进行还原。整体而言，没有意外，更没有惊喜，甚至女主角周冬雨为了拍摄本片而毅然决然放弃高考都让人觉得理所应当，虽然值得舆论无情批判，但窃以为这个选择很有智慧。

【面孔是对青春的提炼】

       单从影片质量而言，张艺谋以小搏大是一种说法，万金油再一次明媚抖振也是一种说法，但如果关注镜头语言，影片中可以看出张艺谋试图摆脱对“大”的追求，转而关注起如何通过动作，表情来传达情感，从形而上的视觉概念具象到富有情趣的举手投足，从对景观、色彩的迷恋走向了对代表青春的面孔的狂热，这在他近年的作品中颇为罕见。
       影片对细节的拿捏有着一代人的敏感，或者说质朴，但若论感人，恐怕并不单纯是因为电影塑造的人物及人物间盛开的理想主义花朵。在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看来，或许更重要更值得参考的是个人经历与剧中情节相重合，至少是近似的篇章——正是这种意会，有着感人至深的猫腻。
       每个导演都会追寻生命中曾遭遇的阵痛，而对这一情怀的最佳诠释便是通过场景造访阔别已久的心境，通过角色重温魂牵梦萦的面孔。我们姑且认为影片并没有掺杂张导的个人情感，但对个中细节有着近乎敏感的刻画，而这一点正是文本抒情的主要手段之一。

【内心的焦灼与感念】

       结合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以及剧中人物生活的环境，静秋和老三乃至一众演员都是令人信服的，台词中抒情的成分也颇为节制，在极富感染力的音乐烘托下，傻笑、羞赧抑或悲伤的泪水，都是有灵魂的。
       一根用于牵手的树枝，一块初次见面的大白兔奶糖，以及一尾亲手编成的小金鱼，无论是生活中稍纵即逝的端倪，还是带有年代感的怀旧物品，都好似信物一样在记忆中封存。谁也说不准影片中到底有什么可以令人有所触动，信封？胶皮鞋？江米条？是那一件熟悉的衣装，还是某一段前苏联的歌谣。
       除了宣传稿中被反复提及的“干净”“纯爱”等字眼，影片更多在探讨那个年代的价值观，“出身”的潜台词是一连串的可以与不可以，它意味着一代人的行为准则，有着强烈的宿命感，也背负着太多不公与叹息，而奚美娟所饰演的母亲在责令女儿的时候，一再强调她自律同样也是为了和“出身”作斗争，在这里它形同洪水猛兽，是大山压顶，更是悲剧的种子，但爱情也在生根发芽。
       试问什么会跟你一辈子？是档案，还是情感。
       大多数内心的焦灼与感念都会在岁月洪流中失去生命力，化为灰烬，唯有强烈的悸动才会留下情感的余温，虽相隔万里，阴阳两分，回忆却保有温暖彼此灵魂的能力。甚至有时另一种灼痛，其强烈的程度，所有人都可以通过外部形态观察得到。片中静秋母女便恰好是这两种典型，当母亲敲打锥子的声音忽而停下来的时候，不是因为劳苦倦怠，而是听到了静秋的哭声，这哭声听起来如此遥远，如此熟悉，好像是自己发出的，只不过伴随着怅恨显得亦真亦幻，难以辨识。
       经历总是惊人的相似，却又拒绝简单重复，母亲的痛楚和女儿的挣扎有着各自的苦衷，讨论哪个更悲戚似乎并不道德，所以故事才显得有嚼头。
       在另一场戏中，老三说：“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随后出现了片刻沉默，在这短暂的间隙，虽然他和静秋都极力想掩饰这一尴尬，但二者所想的事情并不一样。老三之所以这样说是为自己去日苦多而悲鸣，但静秋却以为他担心为了顾全她的工作彼此间再见的机会渺茫，所以才忙不迭说：“谁说以后没机会了，以后机会多着呢。”然而这样的对话中，两个人谁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心意，相似的焦灼，却有着不同的原因，好比那些印象派的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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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比《千里走单骑》有些游离的叙事手法，《山楂树之恋》更像张艺谋所关注的视角，但仅仅是更“像”。应该说两者剧本的痕迹都很重，基本上都属于故事性决定表现力的那一种，但前者严格来说并不是一部张艺谋作品，影片中所缺席的对画意的追求，在《山楂树之恋》中仍旧通过人物得以表达，如果要归纳的话，本片应该是关于人物的画卷，是面容，是表情，而不再聚焦于山水状物。
       再说电影本身，恐怕简陋不堪的叙事会让人疑心影片有吃定观众的嫌疑。前半段频繁出现的黑场和字幕将影片割裂成一段一段，让人对导演讲故事的方式颇感绝望。镜头组接暴露出的跳跃性问题只是一方面，如果多幕剧的形式作为一种追求呈现给观众，也未尝不可，只是作为文学改编作品，顾小白并未能体现出更多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