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雨》：似有还无的侵略性

《东风雨》：似有还无的侵略性

        回望2008年，已然成为内地电视剧界谍战一哥的柳云龙宣布开拍《东风雨》，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本片为“中国首部谍战大片”。将近两年过后，这个名号已经被《风声》无情地夺去了。然而相对于《风声》的密室小格局，《东风雨》才真正称得上是“大”片。无论是将近两个小时的片长，还是电脑特效打造出的旧上海全景，更别提数量庞大的出场人物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把本片充斥得非常饱满。这股“大”的气势一直压抑着影片，也侵略着每一个观众紧绷的神经。

        在过于庞大的架构下，影片不得已呈现出了十分“慢热”的特质。估计很多熟悉柳云龙电视剧作品的观众，观看过程中会时不时地以为自己在看电视剧。影片的前半部分，熟脸明星客串的人物一个一个地出现，又一个一个地死去。剧情却在散乱中缓慢推进。特效制作过的画面确实很有视觉侵略性，然而几幅画面连贯起来后的段落却缺少足够的目的性，使观众在惊讶于特效打造出的旖旎风光之外，没能把握住一个明确的故事走向。《风声》和《秋喜》的格局都很小，但是影片从一开始，从第一个画面开始，就有很明确的目的性。影片要引领观众去关注哪些人，去关注一个什么谜题，是从一开始就传达给观众了的。本片则不然。
        就拿全片第一组重要的镜头为例。这场6分钟的跑狗场戏，拍摄用了半个月，后期制作耗时一个多月，动用群众演员3425人。所有赛犬也都是从博力赛犬俱乐部借来的纯种名犬。为了呈现该跑狗场占地78亩，6条蛋型跑道，两万多人看台的庞大气势，光场景搭建就耗资上千万。这样大动干戈劳民伤财的一场戏，最后的点落在了哪里呢？竟然是一个通讯员被暗杀！这场戏是在影片开头，几乎所有角色都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两句台词来表明身份。观众对所有角色的身份和关系都还没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这场戏一上来，观众自然而然是被跑狗场那种喧闹和风光吸引住了，紧接着就是被跑狗比赛的那种紧张和激烈牵扯住了，另外一些有情怀的观众可能还会被还原得非常真实的旧上海韵味给感动了，如何能够对角色间的身份暗示观察入微呢？这组镜头到底是想勾画一个大时代背景呢，还是为了告诉我们一个通讯员被杀了呢？当通讯员被暗杀后，整个会场一片慌乱，观众们被精致的画面勾起的情绪也跟着跌入了迷茫。其后的酒吧戏、水上芭蕾戏等都多多少少有这个问题。画面在视觉上的侵略性可谓攻城拔寨直抵心间，可是画面在叙事上的侵略性就显得极为飘渺，难以把握。
        在画面的强烈侵略下，影片的悬念核心被挤压了。一开始似乎是关于如何送出一个情报，可没30分钟影片就不再关注它了。悬念的落脚点转移到了一个胶卷上，而这个胶卷的内容和重要程度却始终是一个秘密。“绝密情报”的重要意义没有被树立起来，那么那些围绕着该胶卷所发生的相遇、相爱、徘徊、欺骗都显得很“人为”。而且影片发展过半后，依然不断有新角色加入进来，（尤其是不少外国面孔很难辨识清楚）叙事线索屡屡遭遇外力冲击，更难以被观众所把握。希区柯克曾表示过，最好的悬念是观众知道结局，却不知道结局是如何发生的。本片显然不是这种最好的悬念。影片过半，观众得到的最直接的体验更多的是一种梦境，关于紧迫局势下的旧上海的梦境。别说影片的结局了，连结局的类型都难以体察。
        还好，只要坚持过半。影片在叙事上的侵略性便渐渐强大起来。摩尔斯电码、密写术、逆用情报等间谍与反间谍技术的交替出现，正反两派的高段位斗法，活着的角色越来越少，都将影片从画面侵略向内容侵略转移。影片的节奏感也被迅速提升起来。每个人都为“绝密情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有人都成为了历史祭台上的供品。恰逢其时的一场《三岔口》，揭示了影片的终极母题：悬疑也好，特效视觉也罢，都是商业的外衣。影片最终能够拨动心弦的，仍然是纷乱时局中的悲情宿命和那飘零的血染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