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帝国》：华丽丽的小题大做

      徐克几乎把这部电影的场面做到了极致，堪称恢弘瑰丽，大气磅礴，单是开头“通天浮屠”的CG场景就令人叹为观止，大唐气象可谓呼之欲出。影片最后这尊“浮屠”的倒塌也是一场难得的视觉盛宴，真是倒也倒得惊天地泣鬼神。如果单纯从视觉角度衡量，《通天帝国》可以说是今年最具大片气质的华语电影。只是我以为这样一个极尽华糜的背景下发生的这个故事实在没多大意思，不免让人心生“形式大于内容”之感。有不少人对《夜宴》、《满城尽带黄金甲》等以“视觉”唬人的电影极尽嘲讽之能事，但我不知道《通天帝国》与之相比又有多少不同呢，意义就更深远吗？这样的观点肯定是要得罪不少徐克迷的，可我始终认为徐克费了这么大劲讲了一个有武而无侠的故事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作为相差一天前后上映的两部“武侠”电影——当然徐克认为他这次拍的不是标准的武侠片——无法不让我们拿来做比较，谁叫徐老怪是新武侠电影的宗师呢？虽然在武侠电影领域徐克比吴宇森更有号召力和说服力，但是吴宇森在吸收了苏照彬的编剧能量之后，在淡化了故事背景，减少了不必要的枝节之后，以小见大地讲述了一个新颖的武侠故事，真有剑走偏锋出其不意的意思。反观徐克则不惜把故事放置在一个真实的历史背景之下，并且进行了大量的技术铺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却讲了一个与宏大的历史背景相比有些不疼不痒的“侦探故事”。如果比较两部作品的人物，《通天帝国》的人物更具有漫画色彩，但也更呆板一些，外在的装饰远大于内心的塑造，这恐怕也是徐克电影的一贯风格。



      这个故事虽然根本不是我们常见的徐克的那个“江湖”，但骨子却还是带有徐克气质的。



      所谓武侠，必须有武有侠，缺一不可，有武侠则必有江湖。但《通天帝国》根本讲的不是江湖故事，而是庙堂奇情，说白了就是一场宫廷争斗。当然武侠的定义其实十分宽泛，如果以戏说的眼光去看，影片中的狄仁杰武功卓绝，做的又是匡扶社稷的家国之事，而且以今天的历史观去看，他帮助武则天执政在客观上是有利于发展国民经济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因此放置在影片的情景之下狄仁杰仍然算是个侠。但是从江湖草莽走向了宫廷政治，徐克的这部电影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当然，没有人规定过徐克只能拍传统意义上的武侠片，徐克有权利在各种类型片上进行探索和尝试，《女人不坏》、《深海寻人》、《黑侠》不都他的疯魔之作吗？以此看来，徐克拍《通天帝国》这样的电影也不是什么惊人之举，徐老怪嘛。况且如果深究起来，《通天帝国》中的奇幻色彩本来也是中国早期武侠小说中常有的元素，如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徐克的那部《蜀山传》不也是源出于此吗？而且平心而论，邓超扮演的大理寺高手裴东来和李冰冰扮演的上官静儿的扮相实在太精彩了，尤其是李冰冰，整个一个东方不败的标准像，这一男一女，一个乖戾嚣张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强横专断一个潇洒自负，让我们依稀想起了《新龙门客栈》和《笑傲江湖》中的那些事儿，再加上通天浮屠，阴森鬼市和恢弘皇城等奇幻景象迭出，或许才惊觉这电影骨子里还是徐克的思想。从这个角度去看，《通天帝国》这样的作品还真是非徐克莫属。



      但是我们要讨论的是执掌新武侠电影大旗多年的徐克突然之间讲了这样一个介于历史和戏说之间的宫廷戏，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况且即使抛开时代背景，这个侦探故事也始终有自说自话的嫌疑，狄仁杰断案不是推理出来的，而是编剧硬告诉我们就是这样就是那样。最后通天浮屠的倒塌也只是为了倒塌而倒塌，只是为了让狄仁杰和沙陀打一架而已。在一个华丽背景下讲述的这样一个故事实在并无多大意义，徐克不免又一次落入了“形式大于内容”窠臼，这个认识可能热衷于徐氏风格的人会不以为然，但是如我这样的半吊子恰恰不太喜欢这样的徐克。我以为香港电影人不太善于讲述带有历史背景的大格局电影，相反于市井江湖之间洞悉人性是他们擅长的技艺。以往的徐克电影以侠带武，以武助侠，天马行空的武打设计和层出不穷的视觉奇观都是为了表现“侠义”二字，武是侠的手段，侠是武的目的，这种来自民间草莽的侠义思想让徐克电影在侠客们的“出世入世”之间挥洒自如酣畅淋漓，往往能达到以小见大以古喻今的奇效。但是就《通天帝国》而言，这么大费周章地跑到唐朝去讲一个侦探故事，实在有些故弄玄虚了，讲电影故事以小见大是功力，如果以大售小就是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