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重庆》：新城市主义的华美叙事诗

严格说起来，中国电影，尤其是内地电影，向来都缺少对于新城市主义气质的展现。第五代导演所热衷的往往是乡土奇情故事，或者是追溯旧年间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第六代导演又沉溺在踟蹰于城市边缘的惨绿青春，久久无法自拔。如今说流行的所谓新都市浪漫爱情电影，则是好大喜功，只会无节制地展示着近几年耸立起来的几大地标，通过所谓的“时尚”、“流行”生活来掩盖自己对于所谓真正城市主义的理解。



所谓新城市主义，其实应该是起源自这个城市普罗民众，进而逐渐凝聚而成的，代表了这所城市真正的内在灵魂，再自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尤其是体现在那些街头巷尾，每一个不经意出现龙套人物身上的气质。能够挖掘并且表现出这种气质的新城市主义电影，在内地很少见。1997以前的香港电影有，如今的台湾电影也有。导致这种原因的，一方面是近三十年来，中国大多数导演都集中在少数几座大型城市中，却又漂泊无疑，缺乏真正的认同感；另一方面，也是近三十年来，中国的城市建设有这严重的趋同性，缺少地域特色，更不要说什么城市气质了。



不过奇怪的是，重庆，这座伫立在中国西南部的特大型城市，却意外地在电影胶片上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呛辣气质来。在宁浩的《疯狂的石头》中，它显得跳跃而充满生命力。而到了王小帅的《日照重庆》，它则多出了几分阴沉、冷冽的凶悍气质。总之，作为最能代表新城市主义电影特征的影片，《日照重庆》给其余至今仍然无法准确找到定位的中国导演，好好地上了一课。



今年算起来，是第六代导演正是进入观众视线的第二十个年头，也就在这一年，曾经的领军人物，王小帅和娄烨都推出了自己的最新作品，但是做法却截然不同。在经过二十年时间多次地下、地上的徘徊之后，娄烨选择的是继续沉潜地下，以不管不顾的姿态带来更加边缘化叙事的《春风沉醉的晚上》，只对一部分特定观众群体负责，只为自己发声。而王小帅导演选择了有节制地妥协，交出了《日照重庆》这样一部相对比较商业的作品。



《日照重庆》以一则真实案件为引子，讲述的其实正是在这三十年，中国飞速发展的过程当中，城市化进程赋予人们更多的迁徙权和选择权的同时，人们却在忙碌的生活和更加现实化的选择题当中，日渐疏离的相对论故事。山东日照作为对照组，其实全都是为了凸显出重庆这所几起几落的山城，以及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茫然却又最终选择淡漠的生存下去。影片中，随着王学圻追寻真相的脚步，导演有条不紊地将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百态，一一展现在镜头之前。街头桌球摊前的彷徨少年，麻辣鲜香的大排档，甚至是从城市上空孤零零划过的缆车。王小帅非常克制地把人与城市间的复杂感情表露了出来，最终汇集成一首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却暗潮汹涌的叙事诗。



    而王学圻、丁嘉丽、范冰冰、张嘉倪、秦昊等演员也尽力克制住自己四溢的明星光芒，化身成为这个城市的小小一份子，哪怕不和谐，也是这城市交响曲的一段华章。

    当然，王小帅导演还是没能放弃自己一贯的私人化叙事模式，但是这种带有疏离感的冷静叙事方式恰好符合影片所需要的独特气质，只是稍微破坏了一点影片的商业性，使得影片节奏过于散乱，矛盾冲突不够集中。当然，所谓商业电影与艺术电影，本来就不存在天差地别的鸿沟，只要观众稍微用心一点去体会，或许更能从这种杂乱的叙事节奏当中，领略导演对于新城市主义电影的独特创新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