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错》：美与错的末日纠缠

《美错》：美与错的末日纠缠

关注底层民众的生活状态和触摸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是墨西哥导演伊纳里多一贯的拍摄主题，这部曾被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的《美错》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这次伊纳里多竟抛弃了让他蜚声海内外的标志性风格---多线叙事、三段故事齐头并进的经典模式，而选择了最为简单直白的单线叙事。这种对自己驾轻就熟的群戏和多线叙事上的割舍，虽看似是化繁为简的低水准行为，但在抛却了形式上的精心设计后，单线的叙事力量则须有更强的故事架构，及震撼人心的情感去支撑。所以，对伊纳里多来说，貌似一般回归简单的颠覆，其实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影片的背景是西班牙的巴塞罗那，这个曾举办过两次世博会，一次奥运会的古老城市，在伊纳里多的镜头下，一改往日的秀美与文明，呈现出的尽是逼仄肮脏的街道居所，以及无处不在的暴力和压榨。“死亡、隔阂、暴力、种族问题”是伊纳里多电影中永恒的话题，这些在他的隔阂三部曲中已被多次解读，相对于《爱情是狗娘》犀利的让人惊艳、《通天塔》凄婉的文艺气质，以及《21克》奇诡迷离的氛围，这部《美错》显得隐忍而沉重，且在隐忍沉重渲染的阴暗气氛之余，依然不乏人性的温情和黎明的曙光。这也是伊纳里多的电影的最可贵之处。

故事围绕着男主的生活状态展开。癌症缠身、幼儿待哺、前妻沉沦、生活艰辛，这所有的一切就像山一样压在男主的身上，日日步履维艰，他每天考虑的不是如何活下去，而是在有限的日子里，如何使一双儿女有个可靠的着落。这样一个集大苦与大爱于一身的悲剧角色，很适合大众的消费口味，也极易塑造成脸谱式的悲情英雄，若无宏观命题的映衬和多角度的表现，难免落入俗套的烂煽情，除了赚取几滴廉价的同情之泪外，别无其他。而《美错》呈现出的却是一个复杂多面的人物形象，他为了生活和责任，不得不一边忍受身体的病痛，一边打拼赚钱；不得不一边遭受着良心的谴责和他人的质疑，一边徘徊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

显然，伊纳里多在塑造男主这一人物时，不但赋予了他平常人的责任，而且给予了他神的特质。他即是慈祥的父亲，又是一个通吃黑白两道做着非法勾当的中介商；即是一个对未知的过去颇有怀旧情结的儿子，又是一个对现实中颓废的妻子无能为力的丈夫。他有着慈善可亲的一面，也有虚伪可憎的一面，有着他人所不能的通灵异能，也有着凡人的喜怒哀愁。男主由西班牙演员哈维尔·巴登饰演，他的表现可谓可圈可点，甚至说是他一个人的表演秀也不算为过。哈维尔·巴登以精准的掌控力和表现力，把一个可敬、可恶、可悲、可怜的形象，演绎的惟妙惟肖，为观众呈现了一次精神和心灵的博弈、罪恶和救赎的视觉盛宴。

片中还展现了中国和非洲移民在西班牙的生存现状。不难看出，故事中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结果却事与愿违，一个个悲剧的出现，不过是一个个美丽的错误。偷渡来的移民，想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料不是被遣送就是死于非命。男主想在自己赚钱的同时给予非法移民一些帮助，却使他们遭受灭顶之灾。妻子只是想在枯燥的生活中增添点色彩，但却跌入无法自拔的深渊。本想救赎自己和他人，却在罪恶和死亡的泥沼中越陷越深，每个人都在生活中挣扎煎熬，每个人都想使自己和他人活得更好，可生活就像一个脾气暴戾的老头，你永远无法预知他什么时候翻脸，仅能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去阅读沧桑，并在事后回想那些沧桑背后的美好与残酷。

同大多沉重主题的影片一样，故事结尾没有给出答案，或悬而未决，或付诸于魔幻手法。如本片这种讨论生活本质的题材，本来就难以有定论，美与错的纠缠不会随着个体的死亡而消亡。至于片中魔幻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是对主题的妥协还是升华，那就见仁见智了。

影片的开头和结尾是同一组镜头，画面里黑暗中的对白，皑皑白雪的森林，美丽而苍凉。戒指的传承意味着生命的延续，父子的对话和超现实的表现手法，在淡化了悲剧色彩的同时昭示了生命的生生不息。生命的接力棒将会一棒一棒地传递下去，美丽与错误的纠缠亦会无休无止。或许生活的美丽和烦恼就在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