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国》惹谁不高兴了？

《三国》动了谁的奶酪


《三国》在四个地方台的播出已经超过了1/5。戏里打得是热火朝天，戏外也是一片喊杀之声。虽然导演高希希一开始就声称做好了挨砖拍的准备，但还是恼火于某些人对《三国》的挑剔到了吹毛求疵、无理取闹的地步。台词太雷，剧情太搞，曹操太英雄吕布太奶油，刘备太深沉张飞小酒窝，文戏太弱武戏太血腥……《三国》作为一部95集的宏篇巨制，讲述的又是中国千百年来是个人都“略懂”一二（《赤壁》版诸葛亮语）的三国争雄。这样的一部戏，有败笔纯属必然，老版本《三国演义》不也是缺憾一大把吗？“三国”的故事家喻户晓，拍个十部八部都没法尽善尽美，为何偏偏是高希希《三国》一出，在某些人眼里就处处不是、满盘皆错？



拍摄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三国演义》距今也有十多年了，当时能出个84集的超长剧想必也是相当轰动。老前辈们怎么看我不知道，老三国好是好，拍出了英雄气概，但就小子看来，问题也还是不少，试举一二。



众所周知，“三国”的特点就是战火纷飞，刀光剑影本是乱世三国的常态，但老版《三国演义》却把这一部刀光剑影的历史拍得只有仪式感而缺少实战感。《三国演义》逢大战总是虚张声势。例如袁绍歃血为盟，盟主穿得就像个红衣主教，众将脸上更是抹得血痕道道，仪式感做的很足，但实战怎么样？刘关张给陶谦解围，先是三兄弟一人给了一个特写，然后就看到陶谦和糜竺在城楼上欢喜得手舞足蹈，背后配上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一场血战就这样经济实惠地打完了。现在大家都说新《三国》的桃园三结义短得还不如曹操一泡尿，可是老版本里的战争戏也经常长不过曹操的一泡尿，华雄关前连斩几人都老是让小卒报幕，说好听点是“看淡了刀光剑影”，说直白点是拍摄得浮光掠影。《三国演义》最大的缺点就是武戏太弱。三国究竟怎么样？有曹操诗句为证：“铠甲生虮”、“白骨露野”，却被具有和平情节的导演编剧们搞成一幅意蕴深远的宋人山水画。是当时的技术做不到呢？还真是导演有意为之？不得而知。




现今很多人都说高希希版《三国》架空了历史，山寨了原著，我们看老版本又如何呢？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故意伪显刘备之仁义而极力污渎曹操之奸恶，这已经是被厘清了很久的历史共识。但电视剧《三国演义》仍然一开始就让刘玄德假惺惺地在关张二人面前掩面而泣，是个人都会觉得恶心，这究竟是忠于原著？还是在误导观众？




再来说台词，十几年前的《三国演义》拍得半文不白，下里巴人听得糊里糊涂，阳春白雪者又还觉得不过瘾。我受了十几年的国文教育，都还听得不明就里，退后到十几年前，中国的文盲半文盲起码比现在多一倍，有多少人听得懂《三国演义》的台词？罗贯中把原著写得文邹邹的，那是因为当年天朝人就那样说话。问题是几百年后拍电影的人依然夹文带白就说不过去了吧？要看懂《三国演义》还得去学十年古文，这难度也太高了吧？即便是把那些深奥点的字都打上了字幕，又与贴了插图的《三国志》何异？《三国演义》好是好，波澜壮阔，气贯长虹，但台词中满腹的於呼哀哉之乎者也，始终像一个蒙着丽娜莎布又裹脚的女人，与今人隔了一层。



正如我们不能因为老版本《三国演义》具有这般那般的缺点就把它一竿子打死，我们又怎能因为《三国》有这般那般的瑕疵而否定它的精彩呢？从已播出的20集来看，《三国》砍掉了原著的枝蔓，突出了人物的个性，还原了历史的真实，生动了战争的现场。




与电视剧《三国演义》相比，《三国》中的人物更显得栩栩如生，曹操的大智和大奸并存，刘备的假秀和真仁并显，吕布的愚蠢和单纯并在，《三国》把这些人性格中的复杂性凸显得生动鲜明。就连董卓、袁绍、孙坚、陶谦、陈宫、荀彧那些戏份稍弱一点的人，也是点出了人物性格。《三国》突出了战争的实战性，大战都拍得有板有眼，一丝不苟，不打花拳绣腿，像《三国演义》中刘关张斩黄巾时关公舞大刀那种虚架子在《三国》中没有地位。华雄斩潘凤讲究的是手起刀落，三英战吕布体现的是惊心动魄，战争嘛，本来就是真刀真枪，不残忍打靶去，打什么战？




为什么要砍掉桃园三结义？像桃园三结义那档子事，除了“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鲁迅语）外，没有任何意义。男子汉大丈夫，明明要拉拢关张二人，却一见面就哭得像真的。搞得像进京上访似的。刘备本来就有点伪秀，你让他哭得桃花带雨也太假了吧？《三国》想到了更绝的点子，让病重的陶谦说了句“你刘玄德比谁都想得到徐州，只是奈何名节所累”，又让刘备在辞让徐州给吕布时一本正经地说了句“你二位以为我是在作秀是吧？”，一针见血地点出来刘备的伪善。三国》编剧对人性的刻画和把握，比之前的《三国演义》要放开得多、精彩得多，何况《三国》又选中了一个看上去城府极深的于和伟，他什么也不演，光板着脸也像刘备。有了这些，桃园结义便形同累赘。



《三国》对貂蝉形象的颠覆更是精彩之至。老版本中的貂蝉被描绘成一个纯粹的玩物，实在让人纳闷。貂蝉好歹也是司徒大人的义女，虽不说才艺绝伦至少应该知书识礼。为何老版本中貂蝉一出场勾引吕董二人时就像个行家里手呢？貂蝉那个年代又没有《西厢记》《金瓶梅》之类的风月教材，怎么一出场就“鸡”份十足？实在难以让人苟同。女人作为玩物是那个时代的不公，问题是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男女平等的社会了，不是正应该挖掘下那个时代女人内心的真正感受吗？《三国》让貂蝉和吕布的爱情变得真正有情有义，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历史人物应有的真实，更为可信。



至于争议最大的台词，我倒认为这恰恰是《三国》的一大亮点。什么叫雷人？那叫幽默。你听董卓一句“天子也等不及了”，此公不必多言你也能想象出他性饥渴到了什么程度。你听曹操大吼一声“天下的愚夫蠢货，五月初五都爬出来了吗？”，尽可想象袁术的愚蠢是多么的无知。刘备一句“请曹公收吕布为义子吧”即可杀人于无心中，董贵妃一句“请皇叔如厕”，就知道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让皇帝的处境到了多么难堪的地步。当然，诸如王允和貂蝉的“禽兽”论，潘凤大斧的“饥渴难耐”这些台词也过于搞笑，但总体来说，《三国》的台词是精彩纷呈啊！而《三国演义》中那些堆词砌藻的华丽腐朽，有谁能记得几句？时代变了，不加点调料行吗？现在的人除了能听得懂“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外谁还有兴趣听那么多罗里啰嗦的古董文？再拍部像《三国演义》那样中规中矩的电视谁看？你家伙想饿死导演和演员不成！



再请诸位死捧旧版《三国演义》台词的同志睁大眼睛去翻翻历史书，这《三国演义》的原名本叫住《三国志通俗演义》。这说明什么？说明罗贯中那厮当时也就是对《三国志》做些通俗化的铺张，说白了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不过是明朝才出现的山寨版《三国志》，未经陈寿同志授权，你怎知道他这种通俗搞法当时没有雷倒一大遍？允许罗贯中俗，就不允许高希希和朱苏进们俗，允许罗贯中搞三国甚至允许他搞臭了曹操，就不允许高希希们帮曹操“还俗”，笑话！曹操这样一位杰出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在宋朝以前口碑其实都挺好的，要不是朱熹出于尊蜀贬魏的正统王朝立场制造了学术腐败，刻意污蔑贬低他，又被罗贯中这厮扣上了屎盆子，曹操能落得如此下场？高希希们且不说是为曹操翻案，稍稍让曹操体面一点行不行？不要一看到曹操你就觉得他带着白脸谱，那是朱熹给他画好框架后罗贯中又上色整出来的。可恨的朱熹这厮和罗贯中那厮，要是真能穿越回过去，我一定揪住这两夫子的胡子让他们向曹孟德老人家道歉！




《三国》在让历史人物变得更真实的过程中让历史故事变得更好看了，凭什么一定要被装进旧版和原著的箩筐里？《三国》也有诸多的缺憾，吕布的奶油味和张飞的小酒窝，貂蝉这二十八村姑也不知道怎么会让董卓父子都来电，甚至闹出了荀彧的“陶谦杀害了主公家父”、吕布的“我这就向司徒大人求婚去”这类笑话，在演员、剧情、台词等方面都有许多值得斟酌之处。但一定要上纲上线暴风骤雨吗？一定要一竿子打死吗？




为什么大凡旧戏新拍，尤其是大戏重拍，总会有一大群人站出来东挑西拣。我看这不是《三国》的浮躁，恰恰是某些看官们的浮躁。《红楼梦》还在海选，口水话就不绝于耳。《水浒》还在拍摄，拍砖的声音就出来了。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很奇怪，明明个个都四书不读五经不分，但对古典名著都怀着处女情结。明明人人都不认识老子庄子，却个个都对易中天于丹五体投地。时代正一如既往地向着市场经济的大道前仆后继地迈过去，人民却越来越陶醉于深情款款的历史情结中。每个人都在品味着经典，每个人都在期待着大师，当大家呼唤了几十年，发现大师和经典都死光了，新的大师和经典都出不来的时候，很多人仍软选择死死捍卫着心中的怀旧情结。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拍过了的《红楼梦》和《三国演义》就像是奶酪，怎么看都甜，就像是那个蒙着丽娜莎布的裹脚女子，怎么看怎么美。就像《三国》中吕布说的那样：“你是天下最圣洁的女人”，谁动了我的《三国》，谁就是动了我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了，《三国》的挨砖纯属必然。观众们总是认定新不如老、拍不如不拍，《三国》怎么拍都和张艺谋翻拍的《三枪》一个样。拍不成经典谁叫你拍？你拍我拍死你。



明明是找个乐子，明明是看个笑场，却有这么多人偏生想看个波澜壮阔、慷慨激昂。在哪里才看得到最真实的《三国》，当然只有穿越回去罢。可是亲爱的，我们这里放的是电视和电影，我们不可能让电视机上方让曹操给您念古文下方配个翻译。明明就是个胡萝卜，哪有那么多的经典？咋可能每一部电视拍出来都是经典？都是经典谁还会吃饱了没事看看我这儿瞎嚷嚷？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大师了，还有谁配看经典？得过且过吧。



历史是写历史的人写的，陈寿写《三国志》时又没有DV，天知道他为三国造了多少谣。罗贯中晚生了千多年，他的山寨三国会不会被陈寿老儿拿着菜刀追着砍？还是天知道。明明是这个理儿，为什么就有许多人明白不过来呢？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宽容之心呢？动一动三国就像是动自己的奶酪、甚至是自己的女人一样心痛，这就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意。从来都有许多没认真看电视的人，却一贯不缺乏看法。很多人甚至连头一集都没看完就开始发表看法，某些人甚至猥亵到明明老版本的《三国演义》都没看过几集，就一味觉得新不如老，明明新版本没出来那几年，他觉得老版本其实不咋样，但现在因为不能缺席对新版本的看法，就口是心非地把老版本拿出来做挡箭牌。



我深情期待接下来的新版《红楼》和《水浒》能真正成为经典、超越旧作、消灭原著，但我相信等新版《水浒》和《红楼》出来的时候，那板砖又会一波接一波地扔过去的，不信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