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围的夜与雾》文化港都荒凉的狂潮

      审视许鞍华，关注香港新浪潮，总会有一番伤情的感慨。或许荒凉来自于编剧的笔调，又或许港都的水土培育了残碎的心灵。自《天水围日与夜》赢得影评界一致赞誉后，许鞍华再次荣膺最佳导演登上香港影坛巅峰，离中环25公里之遥的天水围，一时也名声鹊起，也成了港人旅行的新景点。可一年之后《天水围的夜与雾》却断然拒绝《日与夜》的温存与耐心，决然攫取了2004年发生在天水围的灭门惨案，使“童党、自杀个案、家庭暴力”一连串的社会纠结问题再次摆在了阳光底下港民的心中。

      印象中香港以廉洁政府自律、良好社会治安为名，为何在天水围屡现灭门伦常悲剧？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天水围雾气沉沉，是低收入人群的密集区，许多家庭依赖失业综援度日，况且住户混杂，大陆偏远地区前来淘金者占据部分，当香港阶层文化遭遇大陆草根情结后，矛盾冲突就开始酝酿且迅猛诞生。

      90年代香港金融危机过后，民众生活水准降低，就业率骤减。李森本从事家装行业，在金融房地产旺盛期间，生活衣食可谓无忧，无奈伴随股市低迷、楼市崩盘，工作面临绝境。大致社会经济萧条的时候，层出不穷的社会症结便会随之而来，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家庭问题。李森原配妻子犀利异常，儿子缺乏教育从事色情行业，这令李森无地自容，自矮一截，终日以桥头钓鱼度日。如何重拾自信、重塑地位？他和其他落魄的底层港民样，选择与低层次异性交往来维持男人的尊严。香港历来是淘金者的圣地，大陆打工者不计其数，大多以获取绿卡为奋斗目标，而和香港人结婚则是最快捷的途径。所以当王晓玲，忐忑地告知李森自己已有身孕时，必会有万般的紧张之情绪，她多么希望生米煮成熟饭，多么渴求李森与之结婚，从而永久定居香江。果不其然，晓玲含情脉脉的目光深深打动了李森，更重要的是李森从北姑的身上寻到了久违的男人尊严与自豪。



      回到川府故乡后，晓玲家人又把李森称作“工程师”、“先生”，盛情款待准女婿，在另一程度上使李森的欲望盲目提升，使之埋下了杀妻灭孩的最大伏笔。许鞍华叙事讲究循序渐进，也刻意安排了晓玲母亲怠慢李森的情节。瞬间失去控制的李森推开大门，将家犬活活敲死时，丈母娘第一次领略到了“先生”背后的狂暴，可也竟默认了恶径，因为在乡下村子里，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是一条畜生家犬。李森逐渐嚣张的气焰，使剧情开始变得直观明了。

      晓玲一再忍让彰显淳朴村姑的真性情，许鞍华不停歇地直白描述，让观众涌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怒，追究原因，其实晓玲愿牺牲自己来换取家人的幸福，但真会幸福吗？假使香港经济不景气，李森无法就业，那么晓玲就是人肉沙包，供其发泄。长时间的待业也使李森过惯了综援的舒坦日子，虽拮据但也温饱，所以晓玲的角色就是枚定时炸弹，时间一到，必定粉身碎骨但也会在一定范围内引起港都的反思，而这关键就是政府人文政治的薄弱点。

      所谓民以食为天，政府对于底层人群的综援可谓关怀若至，但在对待就业率问题上却难有政绩，从而衍生了李森类型人群寄生虫的生活态度。香港社工事业发达，为政府与居民之间的沟通架起了桥梁，但在处理重大家庭纠纷时，缺乏与警方的交流合作，从深层面来讲，香港部门职能过于明确，互相交叉联合办事鲜少，使晓玲身处投主无门的境况，而社工工作也缺乏后期的监督机制，将受害人安排至收容所后便草草收场。有趣的是，许鞍华拿政府开刷，李森得知妻子被执政党的议员收容后，就立刻跑到反对党的议员去诉苦了，当然这仅是点到为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态度却令影片主题升高了一个层次。

      《夜与雾》继承了今村昌平《复仇在我》的精髓，导演将为何杀人的前因后果，以及罪犯内心的初衷讲得清楚，而且烙上时代的背景后，显得更有信服力。言而总之，许鞍华输出一条重要信息：家庭是社会的构成网格，只有家庭和睦才能推进社会和谐，而家庭中的矛盾，尤其是文化差异性质上的问题更需政府多个部门的联合介入，以努力消除人群歧视诟病，逐渐杜绝家庭暴力事件。其实许鞍华挺人文，也挺忧国忧民的。